曹芳和馬鈞、裴秀等人聊了半天,又囑咐裴秀盡快去請傅玄,這才從馬鈞的小屋里出來,回到昭陽殿。
他興奮難耐,在堂上來回踱步,連日來的陰霾去了大半。
有了馬鈞,他心里藏的那些超越時代的軍械就有了實現的可能。即使只是發揮出馬鈞本人的天賦,大魏在軍械上也足以碾壓孫吳。
蜀漢有那位大神的遺澤在,還是保守一些好。
曹芳正自興奮,張緝又來求見了。
雖然有些不解,但心情正好的曹芳也沒多想,讓人傳張緝進來。張緝上殿之后,也不客氣,直接請曹芳屏退左右。
曹芳莫名其妙,卻還是照辦了。
張緝隨即說明了自己去見郭太后,商量為曹芳證明身份的事。
曹芳想了好一會兒,才從記憶里搜出虞妃來。
沒錯,的確有這么一個人。原本是先帝的正妃,出自河內虞氏,不算什么大族,但也是正經世家。按理說,先帝即位之后,應該立她為后,但當時先帝已經移情別戀了,獨寵毛妃,并將毛妃立為皇后。
要說喜新厭舊這一點,曹叡還真是像極了曹丕。
為此,卞太皇太后還親自安慰虞妃。
結果虞妃一怒之下,無差別殺傷,將曹魏皇室損了一頓,連卞太皇太后都無辜躺槍,事情徹底無法挽回。
從此之后,虞妃就被留在鄴城,與世隔絕,毛皇后獨寵后宮近十年。
說他是虞妃所生,只是因為先帝惱怒虞妃,不肯復立虞妃,所以對外保密,倒也勉強說得通。
最重要的還是張緝的說法,當大家都沒有證據的時候,郭太后出面作證,再加上虞妃本人認可,這就是板上釘釘的鐵證,誰來都翻不了案。
這讓曹芳對張緝刮目相看。
這是真正的貼心人啊,又能干活又忠誠。
“辛苦卿了。”曹芳說道。
為了敲定這件事,張緝必須先去一趟鄴城,與虞妃相見。他這一路可真夠趕的。
“能為陛下解憂,臣萬死不辭。”
曹芳很滿意,特地留張緝吃飯。君臣二人相對而坐,一邊吃一邊說,說得非常投機。
席間,曹芳很自然地說到了下午去見馬鈞的事。
張緝聽了,興奮地一拍案幾,大叫道:“陛下可謂通達,一語中的,非凡人俗可比。臣當年先帝詔書,隨太傅拒蜀,對蜀之囂械印象最深。我軍之所以屢戰受挫,不得不拒營而守,正是因為諸葛亮精于制作,器械精良。當時馬鈞初為博士,曾上書請求改進諸葛亮所造連弩,以克強敵。”
“后來為何沒有造?”
張緝嘆了一口氣。“之所以半途而廢,原因很多。愚以為,關鍵有二:一是諸葛亮病死五丈原,從此西陲安定,不復有警。二是朝中大臣好談論,輕技藝,欺馬博士口吃。”
他咂了咂嘴,意有所感。“自從這九品中正施行之后,論人必以唇齒為先,人人矜夸,不肯務實。因不善談論而遭冷遇者,又豈是馬鈞一人。”
曹芳笑了。“有朕知卿,必不使卿失意。”
張緝尷尬地笑了笑,掩飾道:“謝陛下,不過臣不是自哀,而是為他人感慨。陛下在深宮之內,可能不清楚馬博士以外,還有一人,雖有名將之資,卻因口吃不得眾人歡心。”
“你說的是鄧艾嗎?”
張緝大感意外。“陛下也知道鄧艾?”
曹芳高深莫測的笑了笑。“最近幾日用了些功,正好看過他的行狀。”
張緝欣慰不已。“陛下如此勤政,先帝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。難怪他當初如此維護陛下,看來他是早就看出了陛下的天資,欲付以天下之重。”
曹芳忽然想起了司馬懿的那句話,想了想,斥退侍臣。
“朕有一個疑問,盤桓胸中多日,卿或許可以為朕解惑。”
見曹芳慎重,張緝也不敢大意,收起了笑容,離席而拜。“請陛下垂詢。”
“你曾和太傅共事多年,覺得太傅此人如何?他說的話,有幾分虛,幾分實?”
張緝想了想。“君子當面直諫,背后不論人短,但陛下有問,臣不敢不答。太傅外寬內忌,又用兵多年,深諳兵不厭詐之理。他對陛下說的話,未必會虛,但肯定不實。”
“怎么說?”曹芳一下子沒聽懂。
“太傅謹慎,陛下面前,絕不會留下欺君的把柄。所以他不會無中生有。可是若想達到某些目的,他也不會和盤托出,坦誠相告。必然是說一半,留一半,使陛下難知真假,投鼠忌器。”
曹芳仔細想了想,越想越覺得張緝說得有道理。
其實他這幾天翻來覆去的想,也覺得司馬懿說的半真半假,只是不敢斷定。現在聽到張緝也這么說,心里終于有些底了。
于是,他把司馬懿那天晚上對他說的話說了一遍,只是沒說自己的猜測。
張緝認真的聽完,眉頭微蹙。“陛下問過司空么?”
曹芳苦笑著搖搖頭。“這些天太忙,還沒顧得上。再者,事關機密,朕眼下能信的人實在太多。”
“陛下信任,臣感激不盡。”張緝說道:“不如這樣吧,由臣出面,探一下司空的口風。如果屠城之事真與陛下的身世有關,想必司空一定知道。當初平定遼東,先帝一開始屬意的大將是司空而非太傅。論親疏,司空絕非太傅可比。”
他頓了頓,又道:“恕臣直言,這事應該是太傅為保命的無奈之舉,并非實情。”
“怎么說?”
“因為先帝絕非袁氏之子。”
曹芳吃了一驚。“既然如此,文皇帝為何遲遲不立先帝為太子?”
“文皇帝不立先帝為太子,是因為文昭甄皇后如虞妃一般,從未正式立為皇后,先帝也就不是嫡子。當時文皇帝獨寵文德郭皇后,又富春秋,欲立文德郭皇后子為嗣君。先帝被封為平原王,正是為此。奈何先帝為相士朱建平所欺,年方四十便棄天下。”
曹芳大喜,隨即又怒從心頭起,惡向膽邊生。
“所以,太傅是欺君?”曹芳盯著張緝,躍躍欲試。
張緝連忙搖手道:“以臣對太傅的印象,應該不會。具體是什么情況,不妨待臣問一問司空,然后再作答復。”
“那你抓緊時間。”曹芳有些迫不及待。“吃完飯就去,朕等你的消息。”
他被這破事折騰得快神經衰弱了。
張緝很無語。“陛下大可不必如此,只要兵權在手,豈是幾句捕風捉影的謠言……”
“朕知道,朕知道。”曹芳甩甩袖子。張緝說的道理他懂,他就是覺得被司馬懿耍了,咽不下這口氣。“老……臣怎么能欺君呢?這樣不好,很不好。”
張緝的臉頰抽了抽,只得躬身領命。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請退出轉碼頁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