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顗是荀彧之子,鐘毓則是鐘會的嫡兄,這兩人的面子,鐘會不能不給。
況且鐘毓讓荀顗來找他,讓他引薦,這也是對他的一種認可,無形中的低頭示弱。
換作之前,鐘會想要這樣的機會,鐘毓也未必會搭理他。
即使只是為了虛榮心,鐘會也會接下這個任務。
“你先住一晚,明天我們為你接風洗塵,聽你說說北疆之行,然后再說,可否?”
荀顗點頭答應。
鐘會沒有再停留,匆匆上值去了。
走了一半,他忽然停住,轉頭看了看來路,想著此刻應該正和荀勖說話的荀顗,眉頭輕皺。
他知道荀顗有政治才能,也許是荀彧子孫中最有才的一個。此次去北疆游歷了大半年,想必對北疆的事務更加熟悉,正是天子眼下需要的人才。見駕之后,必受重用。
加上他荀彧之子的身份,此舉更富象征意義,天子自然會有相應的回報。
只是如此一來,勢必會威脅到他在天子面前的影響力。
鐘會目光閃動,隨即一笑,恢復了平靜,繼續向前。
來到天子行營,張威迎了下來,交待了一下白天遺留的相關事務,便匆匆下值了。
鐘會入座,一邊翻看記錄,一邊問侍者天子的情況。
侍者說,天子正與尚書令丁謐、吏部郎山濤說話,已經說了大半天了,好像很重要。具體說什么,卻不清楚。
鐘會沒有多問,他已經猜到了談話內容,大概率和選舉有關。
這是天子限制大臣權力,削弱世家影響力的重要舉措之一,早就在謀劃之中。
處理完手頭的事,鐘會起身走到門口,看了看天子行營的方向,走了過去。
曹芳正與丁謐、山濤說話,看到鐘會走上堂,便停住了話題,看向鐘會。
丁謐也閉上了嘴巴,垂下眼皮,如老僧入定。
山濤見此情況,不知所措,只好呆坐著不動。入職數日,他清楚譙沛人、潁川人的矛盾很深,丁謐與鐘會等人并不和睦。
鐘會上前,拜見曹芳,說明來意。
荀彧之子荀顗趕到行在,求見天子。
但他沒說其他的,尤其是荀顗游歷北疆的事。
曹芳聽了,轉頭看看丁謐,山濤,笑道:“中原多人杰,你們看,這不就來了。所以說,只要思想不滑坡,辦法總比困難多。眼下雖然有些困難,但只要你我君臣同舟共濟,一定能解決的。”
丁謐微微欠身。“陛下所言甚是,是臣畏難了。”
鐘會看在眼里,心情有些復雜。
看這樣子,天子對荀顗并不陌生,或許一直等著荀顗出現,借此緩和與潁川荀氏的關系。
“行了,今天就說到這里,你們回去再整理一下,有時間再議。人才是國本,選舉是百年大計,不能急于一時。”
“唯。”丁謐、山濤起身告退。
曹芳示意鐘會入座,又命人取來一些點心,充當晚餐。
他和丁謐、山濤聊了半天選舉制度,晚飯還沒來得及吃。本想留丁謐、山濤一起吃,順便再談一會兒,可是鐘會來了,想必有事,只能將就一下了。
鐘會殷勤的倒了一杯熱水,推到曹芳面前。“陛下勤政,自然是好的,但飲食不能太隨便。常此以往,會五臟不調,有礙養生。”
“行軍在外,講究不起來。”曹芳笑道:“說說荀顗的事吧。他從哪兒來,有什么要求,諸如此類,我也好心里有個準備。”
“唯。”鐘會再拜,說起了荀顗的情況。
荀彧雖然只活了五十歲,子女卻很多,兒子就有七人。只是很可惜,荀彧的七個兒子大多早夭,如今還在世的只剩下荀顗一人。
荀顗是荀彧第六子,今年四十三。少年成名,頗得其姊夫陳群賞識。成年之后,又得到輔政大臣司馬懿的提攜,為散騎常侍,后來還曾經為天子講經。
只不過當時天子年幼,印象不深了。
荀顗不僅與司馬懿關系好,與曹爽關系也很親近,曾在曹爽面前為傅嘏說情。
去年高平陵事變,荀顗因為與司馬懿、曹爽的關系都很親近,循例免官。
免官之后,他沒有留在洛陽,而出外出游歷了。這次歸來,想必收獲滿滿,定能為天子效勞,坐鎮一方,而不僅僅是坐而論道。
曹芳一邊吃一邊聽,聽了一半,他心里就有點數了。
荀顗可能的確有才,但他本質上與鐘會是一類人,所以鐘會有點忌憚他,在介紹的時候埋了不少坑。又是陳群賞識,又是司馬提攜,還和曹爽關系親近,隨便一條都是很要命的。
當然,僅就這個時候,荀顗會主動來見駕,就說明荀顗是個很務實的人,不是荀彧那種能為了理想、氣節獻出生命的忠義之士。
潁川荀氏現在只是躺在荀彧名聲上吸血的一群蠹蟲罷了。
可是對他來說,這不是壞事。
真要個個都像荀彧一樣,大魏就沒了。
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忠義之士,只能慢慢培養,不能指望不勞而獲。
“他能坐鎮一方?”曹芳將最后一塊點心塞進嘴里,拍了拍手。
“臣以為可。”鐘會說道:“他在朝中多年,熟悉朝廷事務,如能外放到州郡任職歷練數年,定能成為朝廷棟梁,不負公卿之任。”
曹芳想了想。“明天讓他來見駕吧。”
“唯。”
鐘會起身要走,又被曹芳叫住了。“尚書臺擬了一個方案,準備重行考功之法,以糾九品中正制首重門戶之弊。你有空去了解一下,提點意見。”
鐘會聽了,再次躬身施禮。“唯。其實當初劉劭建議改革選舉時,便有此意。不過臣對此事了解不多,不如夏侯玄。陛下有意深究此事,不如問夏侯玄。”
曹芳倒是有些意外。
鐘會打壓荀顗,他一點也不意外。鐘會推薦夏侯玄來主持此事,則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。
不過,他稍微一想,又反應過來。
夏侯玄遲早是要入朝的,但現在西線未平,就算鐘會推薦,他也入不了朝。
可是推薦夏侯玄來負責此事,卻是在奪丁謐的權。
偏偏就算丁謐知道了,也不好說什么。
夏侯玄不僅是譙沛人,更有宗室身份,人品、才華都力壓丁謐一頭。他們還曾經是同黨,丁謐明知夏侯玄入朝會分他的權,也不能拒絕。
不得不說,鐘會是聰明人。
可惜,聰明沒用在正題上,大部分用在了這些不登大雅之黨的小心思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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